补档afd:潮起澜生

【mm/短篇】光

·纯兄弟训诫,5k+一发完

·看过就是另一个小号发过哈!


程棋安刚读大学的时候,某电视台播出了一档风靡校园的综艺,题材是音乐类真人秀。参赛者都是专业歌手,有的台风潇洒,玉树临风,有的演唱真挚,一腔年少炽热。选手风格迥异,且节目制作良心,自然全校群起而追更。

程棋安和普遍男生一样不爱看真人秀,唯独认真追完了《音回》的每一期,连兄弟喊他上号开黑也无情鸽掉,他在宿舍书桌前看到动情处,甚至热泪盈眶,对床哥们从同情地问他这是不是女友的任务,到后来送上你是不是有病的关怀。

《音回》一炮走红后,总有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偷偷落在程棋安身上,目光后是同学们的疑云一片,议论纷纷。

这天高数课结束,后排的女生聚在桌前窃窃私语,从背后明目张胆地打量他,然后不约而同地笑成一团。最后班长戳戳他的胳膊,半开玩笑地询问说:你和程棋彦长得好像啊,名字都只差一个字,他不会是你的亲戚吧?

棋安的专业班级氛围融洽,同学之间相处和睦,毫不见外,他才茫然地啊了一声,大家已经叽叽喳喳地围上来,把一个歌手演唱的视频调出来给他看——

在舞台中心,白亮如银箔的聚光灯下,歌手纤长的眼睫低垂,神情专注地吟唱一首歌谣,节奏轻缓,情绪娓娓道来,穹顶细撒而下的灯光似乎都为之倾倒痴醉。那是他的原创作品,谱曲作词都是他独立完成的,也在这一年红遍了大街小巷。

这首歌的视频程棋安看过千遍百遍,每一帧画面、每一个音符都映在了他脑海里——何止亲戚,何止熟悉,那是他的亲二哥,程棋彦。

程棋彦是很好的人,有多好呢,他具备别人家孩子所有的品质,聪明勤勉,善良谦逊,懂事知礼,从小学什么像什么,做过最叛逆的事就只是瞒着大哥读音乐专业。

棋安从小就钦佩他,也最最喜欢他,他并不意外程棋彦有朝一日会出人头地,夙愿得偿的——他知道总有这一天,哥哥也值得这一切。


程棋安读中学前家里条件不好,他父母去世的早,监护人舅舅庸懦,舅母刻薄,兄弟几人不愿寄人篱下,于是搬出去自己租房住。

那时他和二哥还在读书,没有任何经济来源,全靠大哥程棋寒养家赚钱,生活拮据,只能租拥挤的老式居民楼,一层能供十几户杂乱蜗居,程棋安幼时对大哥的印象就是:整日见不到影,且脾气不好,严厉无情。

后来他才理解了大哥那时的辛苦奔波,严苛责罚背后的期许,程棋寒使用的当然不是最好的教育方式——他的规矩甚至不近人情,却是在那样的情形下,最行之有效的教育方式,敦促小树拔节,笔直生长。

程棋寒忙于生计,又要管制两个半大男孩,采取的速效方式就是体罚——这也是整栋老居民楼家长们的惯用方法,大人斥骂、孩子哭叫,是本片区最寻常的背景音,住户们司空见惯,就是看到谁家儿子被爹拿扫帚撵,光着屁股在楼道窜逃也没什么稀奇的。

程棋安从小就调皮,上房揭瓦打架偷瓜一样不落,脑袋没他二哥聪明,学习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考试成绩像是在坐过山车,本月挨过打他就青云直上,程棋寒忙得疏于管他就跌落谷底。程棋寒揍他揍断过一根竹节两柄裁衣木尺,后来干脆换了难以损坏的皮带和钢尺。

程棋寒和居民楼其他家长不同的地方就在于,他不撵着弟弟满街打,每次都要程棋安自觉伏稳受罚,且门窗紧闭,绝不会让外人知晓,打他之前甚至还要把二哥支开。这是给程棋安应有的面子和尊重,也是不给程棋彦求情的余地。

程棋寒要动手前总是看他二哥一眼,程棋彦就会自觉地出门,在楼下打会篮球,或者去书店看书。

他们家是空间狭小的一居室,每次程棋彦欲言又止,最后只能缄默地退出去,关上吱呀作响的老旧铁门,而后整个房间陷入了冰冷与黑暗。

程棋安最记忆深刻的一回是他挨了重打,程棋寒临时出差,一言不发扔下他就出门,程棋安入夜开始发烧,全身滚烫,骨骼抽痛,病恹恹伏在长凳上。程棋彦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荠菜馄饨,浮着葱沫和油花,是棋安最爱吃的食物,程棋彦用勺子喂到他嘴边,低声哄他:“你多少吃一点。”

程棋安一瞬间就想哭,他总记得这一幕。

他二哥那天刚拿了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,有了参加名校自主招生的资格,未来于他是光明坦途,又是件给学校争光的美事,他人缘极好,喜讯传遍整个年级,同学都说要出去聚会庆祝他得奖。

天之骄子就是他这样的吧,程棋安想,觉得自己好嫉妒哥哥啊,可就是这样一个优秀到耀眼、众星捧月般的人,从那场备受瞩目的聚会上离席,赶回来照顾棋安,给他煮一碗热腾腾的馄饨。

程棋寒也在出差中途折返回来,难得跟他道歉,衣不解带照顾了他两天,热饭喂到他这个病号嘴边,更有很长一段时间与他说话都称得上和颜悦色。

他其实也在爱意中长大。



后来家里的境况宽裕多了,程棋寒赚到了合伙创业的第一桶金,生意也略有所成,而程棋彦各类奖学金拿到手软,棋安终于得以从老旧褊狭的居民楼搬出来,也拥有了自己的房间。

但其实他知道二哥没有传闻中那么听话,也有作为好学生的叛逆,比如不爱背书、在数学课上研究琴谱、写题只填简略的答案。

程棋彦对数学天生敏感,有一看题就直接出答案的本事,因此答题步骤写得简单又跳脱,程棋寒因此教训过他多次,但他也有少年人的矜傲得意,宁愿被扣分也不愿写冗杂繁琐的步骤,这也是他偶尔没有拿满分的原因。

甚至谎称病假逃课这件程棋安都不敢想不敢做的事,他二哥也敢身先士卒去大哥的雷点上蹦蹦迪。

那天程棋安提早放学,推开门就不慎撞见他二哥跪在沙发边挨打,映入眼帘的先是他脚踝处的白色球袜。

高中部深蓝的校服短裤堆卷在膝弯,程棋彦赤裸着精瘦修长的双腿,这个角度看过去,跪趴姿势下的红肿双丘恰呈线条漂亮的半圆弧。

程棋彦挨打的时候很安静,不像程棋安打滚耍赖哭嚎求饶,为使大哥心软无所不用其极。程棋彦疼极了也不吭声,只是深深倒抽冷气,湿汗洇进沙发垫,眼梢泛着不易察觉的红。因此棋安直到换好拖鞋也没察觉家中异样,这才有此刻尴尬的一幕。

程棋寒看了一眼门口进退两难的程棋安,也没有闲情逸致搭理,他正命令程棋彦撅起来,程棋彦这时候已经读高三了,年纪渐长,又向来内敛怕羞,不愿意以这样屈辱的姿势挨打。

他迟疑了一瞬,程棋寒就一皮带警告性地抽在他腿根,痛得他直接往下坐,单薄的脊都轻轻颤着。

程棋寒将皮带点在他后腰,平静地问:“躲什么?”

程棋彦就跪直不敢躲了,大哥又让他撅高,他就顺从地照做,只是把汗涔涔的脸埋进沙发垫里,垂着眼帘掩去一泓盈透水光,仿佛这样能遮掩在弟弟面前挨打的羞赧似的。

程棋寒漫终于把目光转向他杵在门口碍事的弟弟,皮带对折抻在掌心,程棋安下意识就打了个寒颤,终于听见哥哥对他说:“你进房间。”

程棋安如蒙大赦地冲进自己的卧室,少年人好奇心旺盛,又忍不住竖着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。

客厅里只余下皮带破风的戾响,在空旷的四壁间回荡,间杂他二哥隐忍压抑的痛哼,程棋安听得胆颤,再数十余记后,皮带终于略作停歇。

而后他听见程棋寒冷声道:“趴好,你再往下坐试试。”

程棋彦有好几年没挨过打,他皮肤白皙,显伤又怕痛,现下双丘被教训得红紫斑驳,大腿也交错着零星几道肿痕。程棋彦忍得辛苦,优于常人的自制力都派不上用场,方才情急之中,跪坐下去就要躲闪那追着他咬的皮带。

“哥…不要打大腿。”程棋彦忍到现在嗓子也哑了,眼尾红得可怜,认错的声音又轻又闷:“我错了…”

程棋寒怎么会听不出他这句道歉里究竟几分真心,这哪里是知道错了,这是为着息事宁人算了。

“你哪里会有错?觉得自己考满分课都不用上了,程棋彦,你有本事。”

程棋彦极少会这样不识时务地拱火,且不合时宜地问:“哥哥,那我可以学音乐吗?重读一年也没关系。”

程棋寒用宽皮带的五下狠厉挞责回答了他,似乎也很头痛一向乖巧省心的弟弟,在最关键时期却给他作了场大的。

程棋彦这回没敢往下坐,只是膝盖往沙发腿狠狠一磕,痛到极点没了声,只剩下低哑难抑的喘息,他听见哥哥不留情面地说:“可以,我打断你的腿。”

晚饭时程棋安才从房间溜出来,程棋彦已经冲完凉,换上宽松干净的浅色家居服,半干的发带着湿漉漉的水气。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阳台晾衣服,看不出任何挨过重罚的端倪。

程棋寒在电脑面前镇定自若地处理文件,手边还放着杯温热的柠檬水,一切平静如常,画面和谐,让程棋安怀疑傍晚发生那一幕的真实性——只是他二哥的晚饭是站着吃的。


程棋彦高中时加入了钢琴弹唱社,那时他只粗略识得五线谱,学校每周只有两节社团课,他就已经借此学会了即兴伴奏。

程棋彦在数学上天赋异禀人尽皆知的事,只是他从来不愿意钻研枯燥费解的难题,却耗费心神在家自学编曲,甚至攒钱买了架电子琴,程棋寒本来当这是无伤大雅的课余爱好,也就由着他去,没想到如今酿成事端,程棋彦竟然翘掉两周的主课去旁听音乐生专业课。

事迹败露后当然免不了这一顿教训。

程棋彦的成绩在年级里名列前茅,几乎整个学校的老师都对他的数学天赋有所耳闻,带音乐生的老师当然也格外欣赏他,总允许他来音乐生的教室蹭课蹭琴,甚至愿意在他试唱的时候悉心提点。

程棋彦跟着低他一级的音乐生学基本乐理,他学东西触类旁通,只系统性地上了两周课,钢琴演奏的水平就突飞猛进,唱功更是日进千里,老师后来甚至试探地问他:你要不和家里商量一下?

商量的结果并不尽人意——和他同年级的音乐生都已经快集训结束,他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今年省考的进度,程棋寒绝不会允许他浪费一年时间去搏一个飘忽不定的未来。

程棋安那时候也不理解,他二哥天生就是读书的料,从小出类拔萃,第一的位置稳定得就像上帝替他用铁水浇成的,考试似乎不怎么费力就可以拿到高分、将来也可以轻松进入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象牙塔。

未来于他是光明坦途,康庄大道,可是他偏要拨开那些助他登顶的阶梯,跳出光芒万丈的舒适区,去荆棘丛生,虎狼横行的沼泽地找找不痛快。

程棋彦寒假又跑去上音乐课,他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,硬是从学校争取来一个声乐集训的名额,用他自己做数学家教攒的钱,他骗程棋寒那是个数学竞赛的集训,那是他第一次在外过年,离家几百公里,他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,在除夕夜也熬得眼睛通红,

他想唱歌。因为喜欢,夙夜不休也不觉得辛苦。

回程时其他人累得倒头就睡,只有程棋寒在颠簸的大巴上疯狂赶作业,他用许多个碎片时间把正确答案写在题目后了,应付学校并不成问题。但哥哥肯定不会允许他这么糊弄作业,程棋彦拿出几张白纸准备认真把过程写一遍,到时候告诉哥哥过程在纸上,草稿在作业上,也不失为一种…亡羊补牢。

程棋寒回家后只略略扫了几页他的作业,说:“很好,我们可以旧账新帐一起算了。”

程棋安那天很晚才回家,他半路收到一条短信,程棋寒让他在外面逛到十点再回来。到家时书房门紧锁,可见事态严重,尽管闹剧已经收尾,程棋安还能透过门缝听见他二哥沙哑的哭音,那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听见程棋彦的哽咽。

从那天以后,程棋彦没再提过学音乐的事,他请了两天假休养,仿佛就此清醒过来,收心备战高考,一直到高考填完志愿,他都没有再违逆过大哥一字一句,也如期被某高校数学专业录取。

程棋彦聪明通透,又生得眉清目秀,没有老师会不喜欢带这样的小少年,他到了大学也很是招人惦记,音乐系教曲式的老师允许他跟着打下手,或者跟着乐团偶尔参加商演,他就这样潜心学了半个学期,期中考时GPA愣是没落下,统计学还拿了专业第一。

程棋彦看到成绩时突然意识到这样不行,这是他战略决策有误——于是下次考试采取了一些大胆的措施。

第二学期的计量期末试卷出题刁钻,大家都考了低分,全班都在好奇程棋彦的计量成绩,一起去办公室翻他的试卷,结果他交了白卷,人还不见了。



程棋寒找到他的时候,他在图书馆认真阅读关于乐理的书,目光很坚定,这是他第一次反抗哥哥,也是一场谋划已久的抗议,他不再只是闲暇时偷偷学习,是不学好不罢休认真钻研不放弃的阵势。

程棋彦警惕地站起身,椅子突兀地拖出刺耳声响,他像一只弓起脊捍卫领地的猫,甚至不怕众目睽睽之下挨骂,用他能想到的最强硬的口吻说:“哥哥,我要转专业。”

程棋寒不置可否,修长两指点一点他的左肩,轻声命令他:“你出来。”

程棋彦方才强撑的底气就被戳破了似的,极不情愿又迫不得已地跟着积威已久的家长走出图书馆大门。

程棋寒看着他的眼睛,“再说一遍,你要干什么?”

程棋彦沉默不语,他对这一事执着,又不敢贸然顶撞哥哥,像只鼓足气的河豚,身上带着蓄势待发的刺。

程棋寒见状忍不住笑出声,揍了一下他的后颈:“去吧,做你想做的。”

程棋彦站在他面前,如今身量拔高,视线就快要与他齐平,像是一丛坚韧的小树苗,转眼就葱郁茂盛,华盖如伞。

他那一年不惜逃课学声乐,程棋寒以为那是他年少叛逆,不务正业,如今终于理解这是他望之可即的梦想,眼睛里明朗的光亮,或许是要坚韧隐忍,终成大器的。

程棋彦少有地愣住了,他迟钝而茫然地“啊?”了一声,以为自己在神游天外。

而后他听见哥哥再一次笃定地答复他:“做你想做的,错了还有我。”

程棋彦这样跨专业重修需要家长签字和承诺书,程棋寒陪他走了一遍流程。一切妥当后,两人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,立夏时节细碎的阳光从枝叶间纷纷洒落,他想起读小学的程棋彦拿了三好学生奖,得到哥哥的夸奖就开心了一路,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,穿行过人行道蝉鸣阵阵的树荫。

数十年他们一直这样亲密无间,程棋彦也一如既往是他的骄傲。

“以后想买什么书,要上什么课,只管和家里提,钱不够哥哥给你打。”

程棋彦眼尾又红了,似乎小声说了句谢谢哥。

程棋寒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,觉得逗他有趣,回头补充道:“不过你交白卷这件事,不打不行,先别急着高兴啊。”


程棋安对于梦想这个词似懂非懂,只知道哥哥那一天真的很开心,他过去曾被旁人吹捧羡慕,称赞不绝,眼睛里都没有过这样的光。

程棋彦后来勤工俭学,又给人补高中数学又上门当乐器陪练,忙得脚不沾地,有时候连午餐都顾不上吃,却不愿意家里的经济压力都落在大哥肩上,总要靠自己赚一些力所能及的生活费。

他知道这条路极具天赋者前仆后继,勤勉刻苦大有人在,更有璞玉细啄,十年辛苦,却泯然于尘。程棋寒那天签字时问他后悔吗?他说不后悔。

再后来他就站在舞台上,明亮灯光与流转烟火铺就他的前路,音回百转,百转音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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